既入红尘,莫问因果。

【盾冬】MISS.NEED.LOVE【短篇】温馨向/一发完

#盾冬#

从超市走回家里一共是一千零六十二步,Bucky走得很认真,一步也没有偏离习惯的路线。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午饭。明天晚上Steve就回来了,家里的锅铲似乎更听他的话。

 

门口有几封信,大概都是些广告,也有一些邀请函,希望美国队长受邀参与一些社交晚宴或是商业剪彩。它们中有不少在设计上运用了国旗的元素,大抵是出于一种很好理解的尊重。Bucky把广告挑出来扔掉,再将几张可能是邀请函或别的什么需要让Steve自行确认的信件叼在嘴上,左手拿着钥匙插进门锁。

 

天色不是很好,屋子里的气氛暗沉沉的。Bucky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向客厅另一端,伸手拉开帘子并推开了窗。空气里隐有一丝凉潮的水汽,他耸动鼻子嗅了嗅,像一只熟谙气候变化的猎犬。窗口飞过一只打算在雨水降下前找到栖身地的麻雀,Bucky看着它飞走的方向有一点出神。

 

想着想着,他在窗台上坐下来,从柜子里捞起一条抢悉悉索索地拆解。拆完之后看着那一窗台黑漆漆的零件,居然丧失了把他们拼起来的意图。然后他曲起一条腿,随手捞起一本Steve没看完的书。

 

墙壁上的电话响了,Bucky伸出手,在铃声响了三下的时候接了起来。

“……”

“刚刚到家吗?”Steve的背景是昆式战机落地前的引擎声。

“嗯。”

“之前打过电话,你没有接,我想你大概是出去散步了。”

“嗯。”如果告诉Steve他买了一些速冻的意大利面的话,一定会被追着念叨。

“我是想提醒你,明天是检查的日子,一个人可以吗?”

“…没关系。”

“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

“还有…Bucky。”

“嗯?”

“你买了速冻的意大利面对吗。”

“……”

Steve在电话里笑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Bucky抿着唇、嘴角微微下弯,一副被看穿不能反驳的样子。

“我得挂了,明天见Bucky。”

 

And I miss you,Steve微笑着挂断电话,把最后半句悄悄藏进喉咙里。

Bucky听了两声忙音,动了动嘴唇,I missyou too,Steve.

 

之后他开始继续看那本书,就坐在窗口上。轻薄的帘子扬了起来,像一张鼓动的帆。

他读道:“Your love and pity doth th’impression fill, Which vulgar scandal stampedupon my brow。”

 

夜里果然下了场大雨,从入夜开始,稀里哗啦泼了半个晚上让人难以入眠。晚饭的速冻面条极其糟糕,一口烫一口冰渣。他本来没打算在意,起身倒水的时候看到墙上的电话,心里好像有一个袖珍的Steve小人在拼命蹦跶,结果只好叫了外卖,把剩下的速冻面条全丢进了垃圾桶。

 

现代生活的效率真是快地令人咋舌,半小时不到,踢踢踏踏沾水的脚步声就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和外面瓢泼的雨帘形成呼应。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叩门前里面的人就已经先一步打开了门。Bucky照常把左手藏在口袋里,一只手接过餐盒。这位虽然穿着雨衣但仍然可以看出她棕色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了的服务生没有多想,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地接过Bucky计算好的金额和小费。

 

她转身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门口这位顾客略带歉意地开口了:“抱歉…我没有想到雨会这么大。”他微微想了想,念出了刚刚瞥见的员工名牌上的名字:“Sorry, Daisy.”于是她回过头,给出了职业生涯里为数不多的笑容。

 

瞧,新世纪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清早起来整个城市被洗刷一新,沁凉的水珠顺着树叶尖滚进他的脖子里,湿润的空气让胳膊上的凉意愈发明显。起床的时候穿错了衣服,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走出楼外了,于是将错就错一路到了基地。

 

早餐是他们跑步路上经常能看见的热狗摊,偶尔来不及做早餐的时候,Steve就会买两份热狗和两杯咖啡的固定组合。已经发福微胖的中年老板笑眯眯地递给Bucky一人份的热狗,问他:“平时和你一起跑步的那位朋友呢?”不怪老板认不出伟大的美国队长,也认不出一年前饱受争议的冬日战士,没有穿着战斗服的Steve和Bucky就是两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

 

“……他出差了。”咬着热狗的Bucky回答道。酸甜的番茄酱沾在嘴角,舔了两下才终于舔干净。左手接过老板递出来的热饮,不得不掏出左手的时候他会记得带上一只手套,这样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再过问。

 

没有闻到意料中的咖啡的微苦,反而是一种略带清甜的茶香。意外地觉得不错,应该推荐Steve尝尝。他这么想着,慢慢悠悠地走在去往基地的路上。

 

因为昨夜的雨而掉了一地落叶,他踩上去,一点也不觉得虚无。

 

 

一个人去定期检修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除了有一点睡眠不足导致的浮躁。他下意识地看向Steve平时会站在那里等他的位置,没有人,只有一盆他喊不出名字的高大绿色植物。他有点儿赌气似的盯着那几张深绿色的叶片。然后听见,他们叫他“Barnes先生”。

 

Barnes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Barnes先生请把手放在这里

Barnes先生请尽管放松一点

Barnes先生你觉得……

Barnes先生……

 

Barnes先生检查完毕,长出了一口气。拿起上衣准备穿上,这才发现衣摆上被他不自觉的左手手指扣出了一个小小的破洞。要怎么和Steve解释呢……

 

“Barnes先生,你的电话。”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从实验室里走出来,递给他一个通讯器。那是现在最常见的样式,还记得当初他们用的可是那种笨重的老式通话器。

等等…九头蛇那种不算!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试探性地问道:“Steve?”

 

“今天的检查怎么样?”Steve的声音闷闷的。

“还好。”

“……”

“任务不顺利?”Bucky很少在任务中听到Steve这样的语气,有一些担心。

“有个年轻人…掉下了断开的桥面,我没能拉住他。”他大概能想象美国队长此时此刻紧紧皱起的眉头。

“…死了吗?”Bucky轻声问。

“还不知道,他们正在搜救。”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尤为沮丧。

“他会活下来的。”一定会的。

“Bucky…”Steve欲言又止。

“Steve,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因为什么而沮丧,也当然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来。你只是需要听我再说一次“我还活着”。你需要我。

 

Bucky说:“早点回来,Steve。”

“好的。”

 

电话闪烁起通讯中断的红色灯光,Bucky把它还给实验室,打算去训练室消磨一下时间。新的基地是改造了一个Stark家的废弃仓库,所以整体结构称不上复杂,一个大集装箱式的外观。实验室出门右转径直到底就是训练室,那儿有很大的落地窗。天气好的时候经常看到Steve站在窗前,他的金色短发和渗出汗珠的白皮肤融在暖阳的色彩里,好像他本身就是光的一部分。

 

一整个下午都泡在这里是什么滋味,他也站在了Steve平时的位置上用目光扫视目之所及的地方。外面是用作隔离带的树林,虽然看上去很宁静,但他知道那里藏着无数机关用以防备误入或侵入者。

 

如果不是那段新闻的话,也许他会在下午回到家里,尝试调动为数不多的关于厨房的记忆做一顿两人份的晚饭。而不是站在那个位置上站上一整个下午,直到Steve降落在外面的停机坪。

 

训练室的电视不知道被谁切换到了相关的新闻。

“以下是最新播报,一队身戴复仇者联盟A字标识的队伍刚刚进入我身后的大楼,据悉这是一栋曾经因类似案件遭到破坏而废弃,近期即将被拆除的老式办公楼,曾隶属当局情报部门,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群疯狂的、拥有多国通缉记录的歹徒选择在这里扣留人质是对当局的挑衅。”

神色严肃的女记者在接过一张纸条之后变得极为愤怒:“被劫持的人质当中有一名幼童,一名来自洛杉矶的七岁女孩。重复,人质当中有一名七岁女孩。我们强烈谴责使用儿童作为人质这一极其恶劣的行为!”

Bucky无暇再听进去记着慷慨激昂的报道,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从建筑物的侧面。徒手攀上了十几层高楼的边缘。烟雾弹扩散的瞬间一名头戴黑色面罩的歹徒被从窗口扔出,哐啷砸在一辆空车顶上。

 

Steve快速果决地解决了战斗,在还未完全散去的烟雾和慌乱的人群当中寻找那名女孩。等其他人质疏散殆尽后他才发现,她一个人躲在通风口,紧握着拳头几乎晕了过去。Steve将盾牌放回背后,慢慢把她从狭小的方形通道口抱出来。

 

她还未完全失去意识,感觉到有人捉住了她,开始拼命的挣扎,拳打脚踢。Steve只好施力搂住她,重复不停地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安全了,甜心,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怀里的孩子慢慢地平静下来。Bucky从电视画面里能够看到Steve抱着这个女孩从里面走出来,瞬间被各路媒体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警方十分费劲地重新拦出隔离带,护工试图把女孩从Steve手里接上救护车,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直到孩子的父亲从人群里跑出来将她接过。这个普通的中年男子拼了命的感谢Steve,不停地说他拯救了他的生命。

 

Steve笑了笑,摸了摸孩子柔软的金发。她执意向Steve伸出手,她的父亲只好抱着她靠近Steve,“我叫Reyna…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你知道的,宝贝,我是美国队长。”Steve给了她一个拥抱,笑着说。

“不,我不要这个…”她摇摇头,嘟起了嘴。“好吧,我叫Steve,很高兴认识你,Reyna。”

“你能把头盔摘下来吗?”她又说,“这恐怕不行,甜心。”Steve说完,通讯器亮了起来,他借机向父女俩告别并躲过无数媒体的追问。

 

“这里是Rogers。”他找了一个暂时没有人的地方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只有平静的呼吸声。

“Bucky?”

“是我。”Bucky看着电视里拿着通讯器离镜头越来越远的Steve。

“任务结束了,我很快就能回来。”Steve靠在背阴的墙上,手指嗒嗒地在通讯器上敲击。

这敲击码直白地让人脸红,Bucky心想,手指却不自主地回应他一串敲击。

 

这场景令Steve想起曾经,他们在一个战壕里,面对枪林弹雨,Bucky极为快速地在他手背上敲下他刚才敲击在通讯器上的几个词。

 

事后Bucky却不肯承认,于是Steve故意使坏,在所有人举杯欢呼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说:“我可以在这里亲吻你,Bucky。”,换来一个“你是疯了吗”的眼神。尽管午夜的时候Bucky还是陪着Steve疯了一把。

 

Steve还没回忆到更多的时候,Bucky把他刚才的话重复敲击了一次“我也爱你,Steve”。然后挂断了电话。

 

于是他收拾好一切登上返回基地的战机的时候,终于明白了那些每天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归心似箭的心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牵挂,也许会使人拥有无可避免的脆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正是这样的牵挂,使得每个人都有勇气去面对现实中的残酷。

 

你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

 

 

几个小时过去,Steve踏上基地柔软的草坪,看到正在门口看着他的Bucky。握住他的手,一个短暂的拥抱,像无数次穿过烽火硝烟之后无人惊扰的抚慰。

 

他们一起走在回家路上,风吹过发梢,Steve伸手把Bucky半长的头发别到耳后。

 

路上谈起昨夜送外卖的姑娘,和早晨味道不错的绿茶。Steve顺便发现了他在衣服上弄出的小破洞,笑地像个孩子一样。

 

Bucky一只手打开门,一只手推他去洗澡,自己则径直走进厨房。Steve在客厅里喊:“亲爱的,你的枪还在窗台上。”

于是他匆匆忙忙跑出去把拆散的枪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重新组装起来顺手丢进柜子里。Steve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一系列熟稔的动作。

 

Bucky指指卫生间,示意你可以去洗澡了。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厨房的记忆突然不太陌生了。

拍下去的鸡蛋摊成漂亮的太阳形状,在热油的鼓动下冒着滋滋的香气,它们迅速凝固起来,形成一圈焦黄的边缘。Steve擦干了头发上的水珠走进厨房,从背后紧紧抱住Bucky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Bucky侧过头在他的发间轻轻一吻,顺手给煎蛋翻了一个面。Steve把自己完全挂在了Bucky身上,像一只超大号的无尾熊。蹭着他的颈窝,不住地舔吻他耳后那一小块皮肤。

 

Bucky腾出一只手握住Steve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趁第二个煎蛋出锅的时候飞快拧上炉子,把这只粘着他的大个子按回墙上。

 

“嘿,笨蛋,你在做什么。”他歪着嘴角笑道。

Steve看起来有点儿手足无措,眉毛扬起来,抿着嘴,一副想说话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表情。

Bucky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叹了口气:“傻瓜。”

 

傍晚应该是最喧闹的时候,因为所有人都赶着回家。Steve却觉得这会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时间静止的魔法,要不然为什么周围这么的安静,以至于他听得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等等?这是他的心跳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像、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Bucky侧着脑袋,正停在离他的嘴唇一厘米都不到的地方,眨着他无与伦比的灰绿色眼睛,Steve甚至在那对琉璃般的晶体里看见了不知所措的自己。那一对密长的睫毛好像一把轻飘飘的天鹅之羽,在他心上一下一下地撩动。

 

嘿,别把我当成你的那些姑娘们。

 

来自布鲁克林的小个子Rogers先生气愤地想。旋即自行解决了他们之间那一指都不到的距离。

 

Bucky十分想嘲笑他,可爱的美国人民要是知道他们伟大的队长有时候就像个青春期的小鬼头一样……噢,hell no!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Steve这个模样,这是属于他的。这是他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财富里最要紧的一部分,SteveRogers,就算他是美国队长又怎样,他是我的。

 

可是马上又有点沮丧的想,见鬼,我可不能这样。这太自私了,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需要我时时刻刻看着的豆芽仔了。

 

Steve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走神,坏心眼地一口咬住那片薄薄的下唇。Bucky猛然回过神来,在一方深蓝的海面看见自己患得患失的摸样。他闭了闭眼睛,更紧地拥抱住Steve,继续这个绵长的亲吻。

 

夕阳经过了整个城市,最后来到这座公寓楼外,穿过树的剪影停在Bucky的后背,Steve的手顺着他的背脊,一路向上攀爬,路过那块还带着暖意的光斑。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被那橙色的暖阳镀上了鲜活动人的色彩。

 

牵挂和惦念从未输给过岁月,我们要彼此想念,彼此需要,彼此深爱,让那自认幽默的命运也必须俯首称臣。

 

只是现在,没人想起那两颗可怜的煎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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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诗句

“Your love and pity doth th’impression fill, Which vulgar scandalstamped upon my brow;”

你的爱和怜,能够把流言蜚语刻在我额上的烙痕抹平而有余;

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12首,译者屠岸。

 

难得让我叨逼一下…

这个我执念很久的I miss u, I need u, I love u.想念你,需要你,我爱你。因为感情这东西无论经历过什么,简化到最后无非就是这些,彼此想念,彼此需要,所以彼此相爱。

写的时候想起那个吧唧现在既不是从前的中士,也不再是那个冬日战士,他介于两者之间,又同时拥有这两个部分。所以他在Steve面前的时候偶尔会像从前一样当那个守护天使式的角色,偶尔又会回到冬日战士那种没什么起伏的情况里。我觉得这其实是很动人的部分,你们说他不再是“他”了,“他”已经死了,事实上他变得更加真实了,我是说,只在Steve面前才显露的那部分让这段关系和“他”变得尤为值得珍惜。

说起来,一直以来好像永远都在写老冰棍的日常生活,从来没有激烈的战争元素,也没有什么千夫所指的审判戏份,就算是预告片出来以后还是坚持想这么写。想着对受尽了苦楚的两个人好一点,再好一点。不要难过,不要痛苦,超级英雄下班之后也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把错过的、应得的,生活里的琐碎和来自他人最平凡的善意还给他们。

就让我们像从前一样,热爱这世界,拿起枪为它而战。待硝烟散去后,认真地生活,坦然地相爱,直到时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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