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白兔-

#YOUR BUCKY#

 

巴基坐在树上，绿油油的树叶为他挡住盛夏来势汹汹的炙热光线，只有零星的光点穿过层层防线降落在他的肩膀、腿部，和脚背。树很大，足够遮挡大半个院子的阳光。他只穿了一件T恤，还是很热。史蒂夫从屋子里走出来，端着一杯放了薄荷叶的柠檬水。

薄荷种子是邻居太太送的见面礼，巴基很随意的把它们洒在院子的一角，这些不起眼的小植物倒是成就了一个美好的夏天。

 

因为某种心照不宣的理由，家里虽然装有一切现代化的设施，包括空调，但他们很少打开。巴基喜欢像现在这样躺在树荫里，偶尔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在房间里了。

 

世界在喧闹一阵过后总能迎来一段平静的日子，纽约也不总是被外星人不请自来。今年夏天史蒂夫只出过两次A级任务，巴基被批准参与其中一次。事后娜塔莎和山姆纷纷表示再也不想和他们一起出任务了。

 

“他们每次交换眼神，我都觉得我是多余的。”山姆如是说，娜塔莎默默地+1。

 

有一次山姆问史蒂夫，“实在不敢相信，你们是怎么彼此空窗了七十年还能保持默契的？”。史蒂夫看向当时正在实验室里维护机械手臂的巴基，对方正专注的和工作人员讨论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史蒂夫，展开一个微笑，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于是山姆不说话了。

 

记得那一次他们出发去阻止“洞察计划”前，史蒂夫斩钉截铁地说“他会记得我的。”七十年了，谁也不能保证，巴恩斯中士的一部分是不是还保留在冬日战士的体内。但史蒂夫就是这么认定的，毫无理由，亦无须辩解。事实证明，他的坚定来自于对巴基绝对的信任。说实在的，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很难有能够对某一个人过分信任的机会了。

 

两年的寻找失踪人口的旅程，几乎所有的蛛丝马迹史蒂夫都会拼尽全力去探索，明摆着是圈套也不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一直到他们终于找到被人困住的冬日战士，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help”，山姆终于见证了自从他认识美国队长以来，这位伟大的传奇英雄发怒的样子。巴基巴恩斯是对付美国队长最管用的招，这大概已经是所有反派的共识了。

 

没人知道史蒂夫是怎么把他的巴恩斯中士带回来的。只有巴基自己知道，那天夜里，史蒂夫守着一个沉默不语的冬日战士，一个手里还下意识捏着匕首的冬日战士，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说很多很多的话。史蒂夫只是把他安顿在房间里，自己进了厨房，片刻之后端出两盘香气四溢的意面。

 

那滋味把他心脏都烙得生疼。

 

那是人间的味道，和关怀的味道。他是一头惊慌的鹿，被带到生长着柔软苔藓和参天大树的森林。有人告诉他，不必畏惧，那是他曾经的家。但他怎么能不惊惶？曾经被困在最黑暗的沼泽，见证和参与世人所能想象的最血腥和杀戮的事件。他的皮毛和骨骼已经被刻上污黑猩红的烙印。

 

 

史蒂夫面对他英勇的战士，皎洁的月光透过他的蓝眼睛温柔地笼罩大地.

 

虽然他还没能确认，他的挚友、兄弟，是否还保留着或者说记起过一丝一毫的记忆，关于他自己，关于他们。

——“I’m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而当巴基小声地说出了他母亲的名字，他知道这一刻在他面前的灵魂，已经从黑暗的迷雾中走了出来。史蒂夫惊喜的听见他甚至还记得自己从前的小习惯。

 

这一生会有多少人，能够时隔七十年还能记住你家人的名字。除非，他是你另一个家人。

 

 

这头惶惶不安的鹿终于试着一步一步踏上回家的路。

 

珍珠色的花朵正悄悄在他的背后盛开了一路，在夜风里吟唱遥远的歌谣，史蒂夫在他们约定过的花园里等待着。

 

每一秒都像经过四季。颓败的蔷薇在春天重新盛放，沉睡的露珠在夏夜里醒来，秋风卷过落叶划过他的衣角，雪花停在发梢就当做白首。

 

于是那个夜晚，纽约正下着绵绵细雨，潮湿而寂静。

 

路灯在门前黯淡，闪烁后重新发光。屋檐下躲着一只慵懒的白色猫咪。便利店员给门前的流浪汉递过了一杯热咖啡。车轮碾过马路溅起水花，一张梧桐叶落在了挡风玻璃上。

 

冬日战士梦见了布鲁克林的午后，他和史蒂夫并肩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柠檬水清凉酸甜的味道滚下舌尖，巴基把那片薄荷叶子抿在唇间。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整，他的胃和食道终于不会因为进食正常食物而感到痛苦。最初的时候他想要隐瞒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所有人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他的左臂上，没人会留意这个细节。直到史蒂夫黑着脸看完他所有的检验报告，巴基变成了那个总是被他追着吃药的人。

 

九头蛇当然不会像史蒂夫那样有耐心。冬日战士只是一把武器，例行保养，注射营养液，使用完毕后封入柜中——需要冷藏。

 

但史蒂夫自始至终都叫他巴基。从“第一次”他听见这个名字，到现在每一天清晨醒来，或是深夜偶尔被过去的绝望惊醒，史蒂夫每一次的发音都像是给了他一次全新的生命。

 

巴基想起他跟史蒂夫为数不多的一起执行过的其中一次任务。

那个该死的章鱼标志，下一秒就要扑向史蒂夫，他毫不犹豫的开了枪。狙击镜里爆开一蓬血花，从未觉得那红色竟然那么的刺眼。前一秒恍如隔世，下一秒就记起他曾经向史蒂夫开了枪。

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回到阳光下和史蒂夫并肩作战的资格，他是冷酷无情满手鲜血的冬日战士。但当史蒂夫回头冲他微笑的时候才发现，巴恩斯中士的灵魂其实从未死去，他只是在等待一声呼唤。

 

 

史蒂夫在树下仰着头看着他，穿着极普通的灰色家居服。他微微眯着眼睛，面带笑容：“巴基，我们搭个树屋怎么样。”一边伸出手，示意巴基把空杯子递下来。

 

树屋？你是小孩子吗罗杰斯先生、伟大的美国队长。

然而上一秒还这么想的巴基默默地舔走嘴唇上剩余的柠檬味，看着史蒂夫的眼睛，慢慢地回答了一个字。

 

“好。”

 

于是不知怎么得到风声并且得空的复仇者们选了一个周末也一起来帮忙。

托尼保持他一贯的浮夸风格企图让他的好管家召唤一队盔甲代替人工，被扛着木头的史蒂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可不想吓到邻居们，以为外星人入侵这个院子了。”“Okay.”这位大富豪举起双手表示只带了贾维斯一个来，同时贱兮兮的表示：“童心未眠吗Cap，我真想知道Mr.Barnes怎么会答应你的。”

路过正举着锤子的山姆忍不住搭茬：“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过巴恩斯有什么事情是没有答应Cap的。”“我倒是见过他们俩闹别扭。”旺达兴致勃勃的插进来。

 

站在她旁边的娜塔莎勾起嘴角：“最好还是别说了，巴恩斯生气的话，史蒂夫今晚可要睡树上了。”

 

山姆不敢置信地看向两位女士，夸张的摊着手：“为什么你们都见过？”，“那天你跟罗迪出任务去了，我们在休息室听见Cap和巴恩斯两个人起了些争执。”巴顿停下手里的工作从树上探下脑袋，显然也对这种百年难遇的八卦十分感兴趣。

 

“嘿，伙计们，你们要把这事儿记多久。”史蒂夫无奈地扶着额头笑得有些尴尬，巴基正端着柠檬水从里面出来放在门廊的桌子上，只听见了史蒂夫的后半句话。“什么？”

 

“我们在讨论你和队长有没有吵过架。”山姆作为没有见过这种罕见事故的人表示十分不公平。娜塔莎说：“姑娘们，别这么八卦好吗。”

 

托尼正让贾维斯操纵盔甲去给巴顿搭把手，一边拿起一杯往嘴里灌：“我不相信他们俩也会吵架，请问这世界上还找得到第三个老冰棍吗？”，好吧，不得不承认他也错过了传说中的休息室吵架事件。

 

“不算吵架。”巴基拿起一个木桩徒手撕开放在一边，托尼浑身一抖，这个画面眼熟极了。巴基接着说道：“我收到一张‘美国队长WE WANT YOU’的卡片，想让他签名，他不肯。”

 

“不用说也知道那张卡片是谁给的。”所有人脑子里都闪过一个人。菲尔寇森…现任神盾局局长，兼职美国队长全球后援会会长。

 

“我以为那是限量版，只听你们提起过，从没见过。”旺达说，娜塔莎看着巴基意味深长的说：“有比巴恩斯的口袋更适合那张卡片的地方吗。”

 

山姆忍不住又问：“Cap为什么拒绝签名？”，所有人都看向一脸尴尬的史蒂夫，巴基轻轻的笑出声：“因为那是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知道史蒂夫罗杰斯那种窘态的可能都差不多去天堂了，在场的人都只是听说过，但巴基的话突然把气氛转向了一个奇妙的方向。大家又开始一起忙忙碌碌，分工合作，时不时相互拌两句嘴。

 

片刻之后史蒂夫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巴基，巴基也刚好在看他，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由于所有人的帮忙，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就搭好了一间简单结实，充满罗杰斯&巴恩斯风格的木屋。按照史蒂夫的设想，木屋的屋顶有半边是透明的单面玻璃。把树梢多余的枝条去掉，整个屋顶被茂密的树叶围成一圈，可以透过透明的半边看到朗朗夜空。

 

娜塔莎和旺达帮忙布置了一些饰品，窗帘是巴基喜欢的深蓝色。空余的地方放置一个小小的储物柜，摆上他们俩为数不多的合照。还拖了一张大小刚够两个人的床垫，娜塔莎开玩笑说这是为了下一次他们俩吵架的时候Cap能有个睡觉的地方。这是个善意的玩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巴恩斯永远不会把史蒂夫拒之门外。

 

吵吵闹闹的晚饭过后所有人各自回去住处，巴基和史蒂夫一起收拾完余下的木料和餐盘。巴基洗完澡就迫不及待上了他们的小树屋，等史蒂夫也洗完澡出来，巴基已经躺在那张床垫上看星星了。

 

“你那时嫌你家的木屋天窗不够大，只能看到一小块儿四方的天空。现在可以看个尽兴了。”史蒂夫在床垫旁边坐下，巴基往旁边给他挪出位置，于是史蒂夫顺势倒下：“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躲在你家的树屋里看漫画吗。”沐浴后干净的水汽蕴在两个人中间一小块缝隙里。

 

“记不太清了，但是我记得有一次你在那发烧了。”有时候记忆还是会出岔子，但已经有很多的事情可以仔细回忆。“是的，你还记得我发烧以后的事情吗。”史蒂夫歪着头看向巴基，只听见身边的人闷闷地笑了两声。

 

那天晚上他烧得厉害，吃了药也不见起色，巴基心急如焚，但史蒂夫一直拉着他的衣摆不肯让他去找医生。巴基纠结片刻，脱光了衣服钻进被子里，手脚并用的抱住了他。史蒂夫整个人就像个大号的热水袋，巴基贴上他不停冒汗的额头，小声地安慰着他。有些神志不清的史蒂夫贪图他身上的凉意，紧紧贴到他身上，脸埋在巴基的颈窝里，发烫的气息把巴基白皙的皮肤捂成浅浅的粉红色。

 

第二天早晨史蒂夫意外地恢复了精神，醒来看见还抱着他的巴基，不由自主地吻上了他的嘴角。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巴基就醒了，看见史蒂夫好了很多，睡眼惺忪的笑起来：“Bad boy，你刚刚干了什么？”，“我…”紧张的史蒂夫眼睛里满是局促和不安，生怕他因此讨厌自己，不是每个哥们儿都能接受好朋友的表白，也许他可以把刚才那个吻归类为感谢？

 

他还在胡思乱想，巴基已经用他的嘴唇轻轻地贴了过来，嘴唇上的触感柔软微凉的，像布丁一样。看到史蒂夫惊讶的表情，颇有些小得意地，用嘴型慢慢地告诉他，“我~想~这~么~做~已~经~好~久~啦~”

 

 

巴基这么笑，显然是记得的。虽然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很少会说“我爱你”之类的表白，因为只要能在一起，即使只是一秒的对视，就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史蒂夫从平躺改为侧躺，借着屋顶透过来的月光认真描摹着巴基的侧脸，从鼻梁到下颚，他的嘴角和脸颊无论过多久、经历过什么，看起来都还是软软，随时可以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像七十年前那样的。

 

想起去年那场记忆犹新的审判，最终巴基还是被原谅了。人们愿意相信，詹姆斯·巴恩斯中士是无辜的，是真正的战斗英雄，是值得被镌刻在丰碑上的人，有罪的是九头蛇所塑造出来的“冬日战士”。审判中弗瑞拿出了复仇者基地的监控内容，从巴基出现的第一天起，一个一个按日期拼接出来的镜头，几乎和史蒂夫形影不离，从面无表情，到终于有一天忽然有了一丝笑容。“也许你们不相信冬日战士，但我选择相信Cap，相信他所信任的挚友巴恩斯中士。”甚至有陪审团的女士因此泣不成声。

 

那天巴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站在那里。史蒂夫站到所有人面前，“如果他无法被谅解，请让我和他一起接受审判。七十年前我没能从那辆火车上救回他，当他被苏联人抓住，改造成冬日战士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敏锐地感觉到巴基的目光，史蒂夫挺直背脊转身看向所有人，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巴基身上。四目相接的瞬间，其他人都仿佛成了虚化的背景，天地浩大都只剩下两个人。

 

 

像现在这样。

 

万籁俱寂，在将近一百年后，从未真正属于他们的年代，只剩下彼此。躺在一方小小的星空下，偷偷地牵起对方的手。

巴基转身面对他，看向史蒂夫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你还是不愿意给我签个名吗Cap？”“噢，忘了它吧，我亲爱的中士。”史蒂夫做出一个十分苦恼的表情，希望巴基能放过他。

 

“面对自己吧史蒂夫，我七十年前就看过了呢。”巴基的右手还和他牵在一起，提醒他自己看过无数他的糗事，不差这一件。

 

史蒂夫的呼吸忽然变得沉重缓慢，他翻身撑到巴基身上，“那么你呢，告诉我，你是谁。”胸口仿佛有一团火焰正在蠢蠢欲动，想燎起那片他坠落的峡谷，烧光那些曾经禁锢他的冰封。他坦率的面对所有事，唯独从七十年前的某一个早晨开始，巴基成了他唯一的软肋。

 

可那些该死的苏联人夺走他的记忆，洗掉他的良知，改造他的身体。他万分珍惜的人，就这样坠入绝望的深渊，即使巴基现在已经活生生的回到他身边，他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容忍九头蛇犯下的罪行。

 

巴基凝视着史蒂夫写满了情绪的脸，陷入他眼中暗藏汹涌的深蓝海洋。伟大的美国队长才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有他的布鲁克林坏小子，只有史蒂夫·罗杰斯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轻声说：“I’m…your Bucky.”

 

 

巴基伸出手给了史蒂夫一个拥抱，让他重新躺回床垫的另一边。贴在他的脸颊边开始慢慢地说话。

 

“我被弄醒之后没有立刻被洗脑…他们关着我，注射一些类似血清的东西。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开始遗忘一些事情。”说到一半巴基的手指有一些颤抖，史蒂夫轻轻地握住了它们。

“于是我在牢床的角落把这些名字都刻下来，每天睡觉的时候把掌心贴在上面，就像你们在我身边一样……”“直到我…听见了你的死讯。”他抬起两只截然不同的手，充满痛苦的回忆。

“他们告诉我，你死了，驾驶飞机冲进了海里。我放弃了那些字。之后就被佐拉的新设备彻底洗掉了记忆。”

 

史蒂夫轻声说：“别说了……”

 

“之后的时间里，我想起过你。”巴基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我在一个任务里捡到过一张卡片——就是那一张。”史蒂夫知道他是指先前让他签名那张“美国队长”的卡片。“那次我甚至想起了你的名字，我藏在这里。但他们拿走了。”他指指胸口，那里的口袋现在空空如也。“然后，我又忘记了。”

 

史蒂夫觉得自己已经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他认真地握住了巴基的手，一起贴到他指的地方。

 

“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了。”

 

“永远。”

 

 

那天夜里史蒂夫和巴基就在小树屋里相拥入面，头顶是一片灿烂星河。七十年前的布鲁克林，也有这样两个人行走在入夜无人的街头，面朝漫天星辰，携手同行。身后是路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难分彼此。

 

是否有人能听见，那是时光里倔强的灵魂们念念不忘的诗行，在世界的尽头闪闪发光，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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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最后一段的

“我想起过你——那张卡片”

…………

“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了”

“永远。”

可能有人围脖上看过……围脖那个就是我自己发的哈……不要误会什么了……昨天被满嘴的糖塞得睡不着顺手打的……